枝眠不觉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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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斗胆落笔,不足挂齿”

狂想三部曲-Ⅳ

文/枝上


-第四乐章
厚重的磁力门无声无息地滑开,银发男孩——不,已经算是少年的盖亚披着黑袍走了出来,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。
“院长。”研究员收拾着仪器,朝少年旁的人点头示意,“他吸收营养液的速度开始减慢了,但身体指标没有问题,第二性别也无明显性征出现。”
奇伦翻看着体检资料,漫不经心地点点头。他低头看向少年,盖亚刚刚大量抽血后的脸色泛着些许青白,无声地将摁着的棉球捻起,望着上面殷红的血丝发着呆。
研究员已经全部离开,暗藏在水面下的秘密咕噜噜冒了上来。院长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少年略显陌生的轮廓,兴冲冲问道:”怎么了?“
少年没有作声。他垂着眼,看着血迹逐渐干涸成一块块血痂,暗得低沉,声音也是低沉的:”他呢?“
”还没醒来。“院长耸耸肩,”毕竟当初那么多人眼红着他的天赋,毁起来……也是毫不留情的。“
少年再次陷入沉默,他猛的捏紧棉球,血痂被捻成粉末,洒在他白皙的手上,触目惊心的红与白。许久,他低声道:“我和你做个交易。”


院长慢条斯理地整了整手中的报告,送走盖亚这个大麻烦让他身心愉悦了不少。可他对面的伊万就分外焦灼,紧张地双手比划着:“院、院长!我分析出来真的是这样的,盖亚的第二性别表面看似平稳,但除了腺体其他指标都在朝发育的方向变动——”
院长不置可否地笑笑,当然是这样,毕竟——


“改写我的第二基因性别。”
少年的声音还是脆脆的童音,可当他抬头,侧脸的轮廓那般清晰,如一座白玉雕像,精致得不可思议,完美得不似凡人,好像时间也无法在他身上留下分毫痕迹。
明艳青年眯起眼,拨了拨挑染的红发,神情似笑非笑:“无性别可是他毕生所渴望的存在,你这是想……违背他?”
少年仰起头,盯着虚空中缥缈的一点,用目光去描绘一个幻想中的人的身形和一颦一笑,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自己的缔造者和父亲,孺慕刻在了基因里流淌在血液里,沸腾又滚烫,每一个血细胞都是那样渴望着叫嚣着去见到他触碰他拥抱他——
“可我更渴望独占他。”
少年呢喃。




柴米油盐酱醋茶,少年把自己搬到了单子魏的生活里,安居得理直气壮又悄无声息。
清晨折皱的被角,早餐煎黄的鸡蛋,午餐白瓷的碗碟,午后柔软的睡颜,夜晚昏黄的灯光,睡前嘴角的奶渍。
盖亚就像只小奶猫,过于无辜可爱,露出的也都是不设防的肉垫和肚皮,毫不掩饰地向单子魏表达着:
我在讨好你。
又有谁会拒绝奶猫的请求呢?单子魏犹豫着抱起他,又是顺毛又是抚摸,于是感情就这么建立起来了。奶猫扬起脑袋,高傲地把爪子摁在人类的心上。
有了感情就有羁绊,谁也再不能抛弃谁——盖亚深谙此道,默不作声地把绵羊往自己的地盘里圈,露出了尖尖的虎牙。

可单子魏什么都不知道。他像个监护人一样抚养着少年,是同居者更是长辈,一点一点教导他,引导他。
既是父亲,也是母亲。
他是真的疼盖亚,这是他的孩子,虽非亲生骨肉但胜似亲生。少年乖巧又懂事,他无法像实验员们冷酷地将人性剥离出来,把他看做一件单纯的试验品,人造人——人造物。
纠纠缠缠分不清了,感羁绊像红线越缠越深。单子魏越来越习惯于将少年安置在自己视线内,将自己和他捆绑在一起。少年也那般信赖他,黏着他,静静地看着趴着睡的单子魏、吃着甜食的单子魏,玩着游戏的单子魏——
fort-da,我在这里;fort-da,快抱抱我;fort-da,要夸夸我;fort-da,只看着我——
少年张开嘴,无声地说着。


单子魏并没有听到少年的自白,但他自然地弯下腰,伸手揉着少年柔软的发旋,磕磕绊绊地承诺着:我会抚养你、照顾你、保护你的。
无关过去,无关性别。只因——
为人父母的责任,监护人的责任。


这本是理所应当的,可当睡前盖亚抬起湿漉温顺的黑眸,向他温声道晚安时,单子魏的心突然咯噔一下。
少年露出的一截脖颈像天鹅一样白皙又脆弱,昏暗的灯光照在他姣好的面容上,清晰可见每一根细小的绒毛,而少年是那样的不设防,将自己的致命点毫无保留地露给单子魏。
单子魏这才突然发现,有些感情可能已经变质了。
当初创造盖亚时,每一个基因片段都是按照他最喜爱的样子编写,如今盖亚长大了,每一根头发每一丝线条都长成了他最喜爱的样子——最爱的模样。
就像是——
最完美最理想的情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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